|作者：趙曉蘭 徐一冉
|編輯：餘馳疆
麥兆輝執導的《檢察風雲》，以一場張力十足的法庭審判戲拉開帷幕。
法庭空間不大，相關人士正襟危坐，黃景瑜飾演的檢察官和白百何飾演的辯護律師針鋒相對。被告席上，王麗坤飾演的夏薇外形清新靚麗，以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提起公訴，卻始終緘口不言。坐在夏薇身後的是她的丈夫，由馮紹峰飾演，臉色陰鬱，心事重重。
麥兆輝用一個運動的長鏡頭掃過這些角色，交待了人物關係和主要矛盾，塑造出緊張的戲劇氛圍。接著，電影便開始對這樁案件抽絲剝繭。
《檢察風雲》是麥兆輝在內地執導的第二部影片，也是國內首部以檢察官視角展開的罪案公訴電影。因為檢察官睿智、冷靜的職業特點，很容易拍得一板一眼。曾以《無間道》系列締造香港電影的高峰，以《竊聽風雲》系列等影片廣結觀眾緣的麥兆輝，自然有一整套策略：影片中，他既考慮到內地市場的審美取向，又不乏帶著港味的敘事結構和橋段。
二十多年的導演生涯，並沒有讓麥兆輝滿足於已有的成績，在他看來，每一部電影都是新鮮的，每一次嘗試也都是過癮的。他說：“不管在哪裡拍片，都盡己所能，拿出最好的東西給觀眾”。
正派人物更難寫
人民文娛：講講您拍攝這部電影的緣起？
麥兆輝：先是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來找我，問有沒有興趣拍一部關於檢察官的戲。我問了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麼要找一個香港導演來拍一部內地檢察官的電影？他們說希望可以有不同的視角；第二，有沒有相關案件可供參考？他們說會幫我準備一些。
人民文娛：所以我們看到影片中有很多故事融合了一些真實的社會現象。您是如何處理現實與劇本的融合的？
麥兆輝：對，融合了一些真實現象和案例。第一個是非法校園套路貸，第二個是盜墓案，然後再牽連到黑社會以及幕後的的權錢交易等。我的方法是先想好故事的大致情節，然後考慮先講哪個，再講哪個，怎麼樣把它們串聯起來，往往是齊頭並進，多線推進。
人民文娛：檢察官的工作有什麼特殊性？和之前拍警察探案有什麼不同？
麥兆輝：警察探案的題材，很自然就是沿著一個調查的方向去推進。但是我跟著檢察官們一起工作、學習了一段時間，瞭解情況之後，知道他們的偵查是補充的偵查。警察偵查完之後把所有案件資料交給檢察院，然後他們會看看證據夠不夠。如果覺得不夠，就會進行補充調查。基於這一點，這部電影的結構也會有所不同。
人民文娛：您是怎麼來表現重要的法庭戲的？
麥兆輝：檢察院裡面有一個模擬法庭，我曾跟著他們一塊學習，他們也拿了以前的案子，演示給我看。內地和香港不同的地方，就是法庭內檢察官和律師，都是在固定的位置，不可以走動。另外，在內地的法庭，爭論的空間沒那麼大，戲劇衝突看起來也就沒那麼激烈。因為所有人都不動，所以我就讓鏡頭動起來，每場戲就是一個鏡頭。
人民文娛：您的片中經常展現正邪對峙，也充滿灰色地帶。這部影片是怎樣來塑造片中正、反派人物的？
麥兆輝：沒有人生出來，就想把所有人都殺了，我覺得總有一個原因在裡面，這個人物才合理，故事才完整。就像電影裡的洪啟明兩兄弟和陳鑫。他們年輕的時候，其實也不想犯罪，就是拼命往上爬，拼命搞到錢。後來馮紹峰這個角色發現了古墓，他們的機會就來了。他們也有親情、愛情，他們有他們的弱點、犯罪動機。
其實正派人物更難寫。你看黃景瑜這個檢察官，如果把戲裡那條感情線拿走了，這個人物從頭到尾基本上都很正，很單一。這也是我們做劇本時探討的一個點，我堅持要把感情線保留。
每一部戲都是全新的
人民文娛：提到您就不得不提《無間道》系列，您面對自己創下的高峰，會不會很有壓力？
麥兆輝：我沒有心理壓力。每一部戲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都要從頭開始。你不能把以前的東西拉下來，對不對？而且現在的工作狀態、工作能力也會隨著積累，更好一些。
人民文娛：《無間道》系列就開始了和內地演員的合作，如今能操控《非凡任務》《檢察風雲》這樣完全內地的項目，您作為“北上”拍片香港導演的代表，一開始有沒有遇到什麼頭疼的事情？
麥兆輝：當年比較困難的是，合拍片要求內地演員必須佔到一定的比例。經常很頭疼的是，要找一個內地人來演香港人，這對於演員來講是挺難的。就比如你讓一個香港演員去演一個湖南人也很困難。
人民文娛：那這些年是怎麼學習去融入內地語境的呢？
麥兆輝：現在我寫內地的劇本最大的困難，是臺詞。因為首先我的普通話講得不好，再者我也不懂現在的流行語言。但幸好我團隊裡有內地編劇，他們都很年輕。我們會在一起不斷交流，我會把臺詞的意思寫下來，讓他們去改。
導演工作的核心是溝通
人民文娛：您怎樣定義電影導演的工作？
麥兆輝：我在香港演藝學院讀書的時候，有一次在圖書館借了一本關於導演的書來看。首先打開目錄，第一章是“communicate with people”（與人交流），跟人交流、合作，我想這章不用看，我知道的，就馬上跳過去看後面的。後面有教你怎樣籌備一個劇本，鏡頭怎麼運用，有很多具體的技術環節的東西，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說，就比較有意思。
後來當了幾年副導演，終於自己當導演，有一次在圖書館裡接受一個訪問，忽然又想到當年看過的那本書，就去借來看。我再翻到第一章，裡面說，導演有很多工作，劇本、鏡頭的運用、跟演員溝通、場面調度，以及後期的剪輯、特效、宣傳等都要知道。一個人怎麼能精通這麼多東西？所以導演的工作中最重要的，是跟人溝通。你能找到適合的演員、適合的攝影師、美術師等等，然後和他們溝通，你的工作就完成了大部分。
我一開始當導演的時候，不大明白這個道理，一直覺得導演是一個很孤獨的工作，走了些彎路。後來《無間道》系列的成功也正是基於合作。
人民文娛：您的表演經驗，也給您的導演生涯很多幫助吧？
麥兆輝：這個當然很重要了！有些不懂表演的導演，指導演員會有些尷尬。拍完一條讓演員再來，演員問什麼地方需要改善，我聽過最尷尬的是導演在對講機裡講“比上一條多來一點”，然後“比上一條再少來一點”，就不明白怎麼去描述演戲的狀態。因為我瞭解表演的系統，所以很清楚演員需要什麼。在寫戲的時候，也會加進人物動機，讓演員明白他們自己的狀態，所以麻煩就沒有了。
人民文娛：作為香港導演，對於“港片已死”的論調，您怎麼看？
麥兆輝：這些年有不少港片破票房紀錄，我想這就是答案。香港人從來就是這樣，反應、適應能力超強，遇到挫折很快能爬起來。未來我們真的不知道，但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逼問自己有沒有把我們最好的東西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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