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
奢靡的燈光下，一群腰細腿長、穿著魅惑制服的女公關，向著一間高級的VIP包廂走去。
一進門，女公關們頓時如魅惑的妖精，偎依在那群身家不凡的公子哥中間，嬌笑著給他們喂酒。
跟在隊末進來的閔姜西，掃了眼現場的紙醉金迷，站在包廂中央沒有動。
“喲，這咋還有個生面孔呢？長得挺俊俏啊！”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清一色的落在閔姜西身上。
閔姜西聞聲望向沙發中間的位置，光線昏暗，看不清男人的臉，她出聲解釋：“抱歉，我跟秦先生約過，他讓我來這裡找他。”
有人道：“哪個秦先生？”
不待閔姜西出聲，沙發中間的男人語帶戲謔說：“我約的嗎？怎麼不記得了…”
有人似笑非笑的調侃，“約完就忘，渣男。”
男人笑了笑，“沒辦法，一個星期不止七次。”
“一次三分鐘嗎？”
“七次三分鐘吧。”
一片笑罵聲，閔姜西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逆光，看不清面上表情，只等笑聲漸止後，她不動聲色的道：“我找秦佔，秦先生。”
剎那間，包間裡沒有人開口講話，鴉雀無聲。
不多時，沙發中間的男人看向她，意味深長的問道：“找二少，你是他什麼人？”
出聲回應的不是閔姜西，而是包間中的一具低沉男聲：“我們在床上做什麼，你是不是也想聽？”
分明是淡漠慵懶的口吻，可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卻像是瞬間被抽乾，沒有一個人笑。
眾人皆是屏氣凝神，動都不動。
許是三秒，許是更快，坐在沙發中間的男人傾身向前，側頭看向光線最暗處，硬著頭皮尷尬賠笑，“對不住二少，我開個玩笑。”
說著，他拿起面前酒杯，一仰而盡。
其餘人見狀更是安靜如雞，哪還有先前那副熱鬧勁兒。
聽到‘二少’，閔姜西這才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
角落處隱約一具身影，完全隱匿了面孔和上半身，唯有一小截褲腿依稀可見，若不是他唇邊的煙在忽明忽暗的閃著，她幾乎沒發現那裡還坐著一個人。
氣氛冷到了極點，秦佔不開口，所有人都不敢冒然出聲。
閔姜西眼球微動，最後目光定格在秦佔方向，唇角一勾，笑著道：“對不起秦先生，是我不好，太暗了沒看清人，我罰酒給大家賠禮。”
閔姜西忽略眾人各異的目光，徑自走至秦佔面前。
兩人離的很近，中間只隔著一張大理石桌。
她能看到秦佔理著很短的頭髮，模糊的面孔上，鼻樑高挺，眉眼輪廓深邃，就算看不清具體模樣，也能從硬朗的線條感知他的強勢。
當然了，深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黑無常’，自然是不好惹的。
閔姜西勾起唇角，“秦先生……”
“你遲到了。”秦佔打斷她。
閔姜西臉上笑容不減，甚至不為自己辯解，爽快的說：“我再自罰一杯。”
秦佔道：“一分鐘，一杯。”
他低沉的聲音裡，五分冷，五分諷。
閔姜西唇角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到底是晃了兩秒才掏出手機，按亮屏幕後道：“十二分鐘。”
秦佔沒說話。
閔姜西掃了眼大理石臺上擺滿的各式酒瓶，還有一排排碼好的酒杯，手指高的杯中裝滿顏色各異的液體，像是精心勾兌的飲料，更像是比例完美的毒藥。
緩緩蹲下了身，她拿起最近的一杯酒，朝向秦佔，微笑著道：“秦先生，我敬您。”
意料之中的，沙發處的男人動都沒動，更別說是給與回應，像是無聲的嘲諷。
閔姜西不以為意，自顧自的拿到唇邊，一仰而盡。
暗處的男人注視著面前不急不緩，有條不紊喝酒的女人，喝到第七杯的時候，她明顯多停頓了幾秒，可最後還是全都喝完了，總共十三杯。
閔姜西起身起的很慢，一來是裙子太短怕走光，二來，連喝十三杯，此時她心跳很快，體內一股股熱浪也陣陣的往臉上湧，她強迫自己面色坦然。
半晌，終於等到了秦佔放話，短短的兩個字，“坐吧。”
閔姜西繞過酒桌坐在秦佔身旁，跟他隔著一人半的距離，不急不緩的開口道：“秦先生，初次見面，正式跟您做下自我介紹，我叫閔姜西，夜大數學物理雙碩士學位，現任‘先行’B級家教，很高興為您服務。”
秦佔像是沒聽到，頭都沒側一下，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機。
閔姜西垂著視線，兀自介紹：“如果秦先生信任我的話，可以先讓我試幾節課…”
“怎麼收費？”聲音低沉悅耳。
這是她坐下來之後，他問她的第一句話，閔姜西馬上回道：“試課期間是不收費的。”
手機屏幕的微弱亮光隱隱照著秦佔的臉，他的面色淡淡，“怎麼試？你來我家，還是我去你家？”
男人的磁性嗓音讓人浮想聯翩，不遠處傳來陣陣曖昧的低笑。
她只停頓了兩秒，隨即聲音如常的回道：“客戶至上，看您的需求。”
秦佔問：“睡後什麼價？”
閔姜西說：“先行統一規定，B級家教，一分鐘收費八十，一節課一百分鐘，八千。”最後又補了句，“稅前。”
秦佔忽然微微偏頭瞄向閔姜西。
她穿著一身藍底白邊的空姐裙。
上身並不暴露，甚至保守，但是裙子修身，勾勒出女人的弧度和纖細腰線。
她個子高，所以本就不長的裙子在她身上更顯捉襟見肘，一眼望去全是腿。
前後不過三秒鐘的光景，秦佔收回視線，聲音不辨喜怒的道：“我幫你坐地起價，每節課給你加個零。”
閔姜西臉上笑意更濃，“無功不受祿。”
秦佔側過頭，今晚第二次正眼瞧她。
兩人在昏暗中四目相對。
他開口，聲音低沉中還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蠱惑，“我要是說你有功呢？”
閔姜西淡笑著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您這個價位的工作，恐怕我勝任不了。“
說話間，她站起來要走，靠在沙發處的秦佔道：“你開個價。”
聲音已恢復淡漠，彷彿之前的蠱惑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包間裡本是醉酒笙歌，可秦佔口風一變，所有人皆是不約而同的降低聲音。
背後是好多雙暗中注視的眼睛，閔姜西漸漸收回臉上的笑容，看著秦佔，四平八穩的說：“我來面試的是老師，不是小姐。”
此話一出，她好像看到秦佔彎了下唇角。
幾秒後，他傾身向前，面孔從暗處浮現。
那是一張分外精緻的臉，精緻卻並不陰美，無論是極短的頭髮還是深邃的眉眼，皆宣示著男人身上的霸道，極端，冷漠，甚至是危險。
他微抬著視線看著閔姜西，一眼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不掩嘲諷的問：“老師？哪裡像？”
閔姜西非但不急不躁，反而目光坦然的說：“沒想到秦先生也是隻敬羅衫不敬人，我是入鄉隨俗，但我不能真俗，別用這身衣服給我開價。同樣，您可以追我，但不能包我。”
撂下這句話，她抬腿就走，包間中不知何時已然靜謐無聲。
當閔姜西拉開房門之際，沙發上忽然傳來一個男聲：“你算什麼東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門口的保鏢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
閔姜西頓住腳步，慢半拍地回身，看的不是說話的人，而是角落處的秦佔。
沒人敢這麼跟秦佔講話，更何況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包間裡安靜極了，眾人一時間連大氣都不敢出。
秦佔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才開口：“讓她走。”
保鏢同時讓開，閔姜西就這樣頭也不回的從裡面走出來。
聽到身後關門聲，她嘆了口氣。
知道此番她又得罪了一個客戶，還是了不得的大客戶……
垂著視線快步往前走，閔姜西只想換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個沒留神兒，她沒看到最近的一扇包間房門打開，從裡面晃出一具身影，兩人皆是避閃不及，撞了個正著。
閔姜西被撞得踉蹌，本能的吸了口氣。
被撞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的矮胖男人，他抬頭要罵，只是看到閔姜西的時候，錯愕地道，“閔老師？”
閔姜西認識對方，他叫孫志偉，這個月退她單的八名客戶之一。
不對，加上剛剛的秦佔，已經是九位之一了。
本就煩躁的心情越發的雪上加霜，閔姜西並不想跟他打招呼，然後對方卻故意攔住她的去路，“閔老師，還真是你！”
閔姜西冷著臉道：“讓一下。”
孫志偉打量著閔姜西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眼皮一垂，掃過她身上的裝扮，更是心情亢奮，“怪不得閔老師不願在我家當家教，原來是另謀高就了。”
閔姜西聽著男人油膩的聲音，聞著撲面而來的酒氣，冷聲警告，“讓開。”
早前孫志偉就暗示閔姜西要包她，奈何她脾氣特別大，直接翻臉走人，害他惦記了好久。
本以為是個貞潔烈女，可沒想到……
孫志偉猥瑣的目光遊蕩在閔姜西姣好的身軀上，勢必不肯輕易放她走：“小閔，好歹大家也是老相識，怎麼換了工作也不打聲招呼呢，我好光顧光顧你生意。”
閔姜西懶得多打理他，想繞開他走人。
然而她前腳一邁，他後腳馬上堵住去路，若不是她及時收住腳步，險些再次撞到他身上。
一來二往，閔姜西壓在心底的怒火騰一下竄到頭頂：“孫志偉，你是非逼我給你老婆打電話嗎？”
孫志偉聞言，不急反笑，“給我老婆打電話？你不知道她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是狐狸精嗎？”
閔姜西眼底露出嘲諷，“我是不是狐狸精不要緊，你老婆在意的是，你為什麼會纏著我不放。”
說話間，她作勢掏手機。
孫志偉情急之下伸手拉她，閔姜西反應很大，當即手肘一拐，撞在他胸口上。
“嘶……”
她肘彎瘦削堅硬，撞得孫志偉倒吸一口涼氣，隨即發狠地將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摔在牆上：“裝什麼裝，白天穿得人模人樣出去當老師，晚上還不是來這裡做雞，之前是我開價太低？”
“啊！”腦袋重重磕到牆上，雙耳一陣嗡鳴聲。
閔姜西試著掙扎，但喝了那麼多的酒，又是女生，根本奈何不了對方。
她唯有目光兇狠地瞪著他：“你敢動我一下，我叫你家犬不寧！”
孫志偉冷笑著道：“就你這身打扮，報警都是賊喊捉賊，你要是不嫌丟人就大聲喊，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先行出來的小……”
他話未說完，閔姜西忽然找準空擋用力一踩，男人吃痛放鬆。
她緊接著一肘撞在對方下巴上，趁著對方退步的片刻，掉頭就跑。
沒跑幾步，她忽然悶哼一聲，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孫志偉竟然從身後抓住她的頭髮，惱羞成怒的罵道：“臭表子，竟然敢打我！我他麼今晚不辦你就不姓孫！”
“救命！救命！”
從身後被揪著頭髮狠狠拖走，閔姜西豁出臉大聲喊救命。
然而她抬眼一看，心都涼了。
走廊幾米外分明站著幾個侍應生，看樣子早就在那裡，只是沒想過來。
眼看著孫志偉的一隻手已經壓在包間門把手上，閔姜西心底一片森冷，滿腦子都是被拖進包間後要怎麼自救。
然而房門才推開幾寸，她忽然聽到聽到身後男人失聲痛呼。
緊接著頭皮一鬆，有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她順勢往前跨了兩步，徹底脫離桎梏。
後怕地轉身，就看到孫志偉肥胖的身軀緊緊地貼在走廊牆壁上，臃腫的臉跟背後的手臂一樣，扭曲變形。
而鉗著孫志偉手臂的人，是秦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