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穩苓的水墨人物作品總能給人一種情感上的觸動,這種感覺或源於她對作品中人物神韻的塑造和對水墨特質以及光影明暗的把控。提起光影,人們聯想到的往往是西方繪畫中的感官體驗,尤其以印象派繪畫最為顯著。而傳統水墨畫更多是陰陽虛實的表達,以筆墨濃淡的運用傳達出藝術家的意境塑造。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一書中寫道:“中國畫中所表現的萬象,正是出沒太虛而自成文理的。畫家由陰陽虛實譜出的節奏,雖涵泳在虛靈中,卻綢繆往復,盤桓周旋,撫愛萬物,而澄懷觀道。”水墨畫的這一特質源自於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浸潤——“有”和“無”的辯證統一、“陰”和“陽”的自然和諧。
▲ 高原情·希望 69×69釐米 2018年
在中國傳統美學思想中,意象是藝術創作的核心。雖然“意”“象”的關係已然辯證統一,但水墨畫中的“神韻”在經歷千餘年無數先賢的感悟和探索實踐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的意境營造在國際藝術中形成了獨特的風格。王穩苓藝術作品中的水墨人物之“神韻”傳承了這一特點,其中的神韻一方面來自於王穩苓對於描繪對象的整體把握,也就是對於“象”的刻畫;另一方面來自於她在藝術作品中注入的情感,也就是“意”的生髮。從這兩點看來,王穩苓的水墨人物創作已然走向了“意”由心生、“象”自天成的藝術境界。
受我國傳統經典哲學思想的影響,傳統水墨人物多重“意”而輕“形”。這種情況直到清末民初中西文化交流的逐漸加強才有所改觀,以水墨人物為例,被徐悲鴻稱為“仇十洲後中國畫家的第一人”的任伯年便把中國畫帶進了新的發展時期。之後的徐悲鴻、林風眠、蔣兆和等藝術家積極推進西方光影寫實造型觀在中國畫中的借鑑和融合。
近代女畫家周思聰深受其師蔣兆和、李可染影響,是近代水墨人物畫集大成者,她的悲天憫人讓她的作品充滿濃郁的情感。周思聰的作品筆墨精練、極富意趣,正得益於對西方藝術表現形式的理解和感悟,以及對於傳統筆墨的提煉和強化。
▲ 格桑花·分享 190×97釐米 2019年
接受過學院書畫系統教育的王穩苓,其寫實水墨人物作品中儼然可以看到周思聰的筆墨意趣。王穩苓的作品充分展示了西方寫實造型觀和中國傳統美學思想中的神韻表達之融合,這是建立在對於“寫生”和“寫意”的關係把握,寫生是藝術創作的基本功,寫意是融合個人感悟和情感抒發的昇華。王穩苓的藝術創作並沒有完全照搬西方的光影表現手法,而是融入了自己對於水墨光影的理解、感悟和實踐探索,形成了富有個人特色的藝術語言和表現形式。她利用西方光影的表達手法譜寫出中國傳統哲學核心理念,更趨近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她作品中的光影很多時候無法確定光源的方向、數量和強度,似乎四處皆是光源,又似乎四處皆無光源。之所以呈現出這種空靈之感,或是得益於其對於水墨的深刻理解和將光影之源融入創作情感之中,也正因為對這種創作方式的探索,讓她的作品充滿寧靜、朦朧、純真意味。
從王穩苓的寫實水墨人物作品中可以看出,她不僅擁有紮實的寫實功底,也在作品中融入了自我的感悟,並最終在作品中呈現出超脫之感。紮實的功底可以讓作品在“形”上使觀者眼前一亮,而把情感融入作品中則需要不斷地深入社會生活,提煉出屬於自己的獨特情緒,並把感悟所得以適應自身的創作方式在藝術作品中表達出來,這是一個反覆入世出世的探索實踐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王穩苓找到了自己的通達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