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王、周公創立《易象》、孔子以弘揚《易象》為使命
《左傳·昭公二年》記載:
晉侯使韓宣子來聘,……觀書於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
《論語·陽貨》: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史記·孔子世家》:
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
《說卦傳》:“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陰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易緯·乾鑿度》:“垂黃策者羲,益卦演德者文,成命者孔也”。《易緯·乾坤鑿度》:“孔子五十究《易》,作十翼……師於姬昌,法旦。”由此可見,《易傳》是孔子對文王、周公《易象》的繼承。
《論語·述而》: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史記·孔子世家》:
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
帛書《要》:
夫子曰:“吾好學而才聞要,安得益吾年乎?”
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
《詩》、《書》、《禮》、《易》、《樂》、《春秋》六經,是周代士族學習的基礎科目,孔子三十歲之前已經完全通達,從《左傳》《國語》可知,大夫常引《易》占筮或言理。即使孔子早年忽視了《周易》的言辭,他也會在極短的時間掌握《周易》的義理。可是孔子晚年學《易》的熱情和緊迫感卻異乎尋常,致使子貢生疑。這隻能說明孔子遇到了藏於魯大史的周室秘笈《易象》孤本,周公所作《易象》是《周易》古經成書的體例,是周天子的秘笈,魯國是周公封地,故可“備物典策”。
孔子在帛書《要》篇說:“《尚書》多疏矣,《周易》未失也”,說搞政治,《尚書》還不如《周易》。孔子在帛書《要》又說:“《詩》、《書》、《禮》、《樂》不止百篇,難以致之。……能者由一求之,所謂得一而群畢者,此之謂也。”得一而群畢,一,《易》也。這是“《易》為群經之首”的最早出處。此處的《易》絕非僅指諸侯手中用於占卜的《周易》古經,最重要的是有“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的《易象》。
《大象傳》是周公依據《連山易》而編輯的。《說卦傳》保留了《連山易》《歸藏易》的內容。《雜卦傳》處於《歸藏易》與《周易》之間,是兩《易》過渡時期的象數產物。《序卦傳》相當於《周易》六十四卦目錄口訣。《彖傳》和《小象傳》屬於一個體系,這是專屬於《周易》的體例,是文王與周公偉大的科學發現。《彖傳》審視主爻,《小象傳》解析爻象,故《小象傳》可以稱為“小彖傳”。由於《易象》文字屬於西周金文,且詞句如《周易》古經晦澀難懂,孔子晚年將其編譯和整理,再加上自己的體會,編撰成《易傳》。
二、帛書《易傳》為孔子《易傳》之小成
筆者推測孔子晚年學《易》六年(68歲到73歲),前兩年約為《易傳》小成時期,即帛書《易》時期。這一時期的解《易》特色與當時引《詩經》言志略同,解易風格是依文解義、以史說易,幾乎不提卦象,這就是為什麼帛書《易傳》只有傳本《說卦傳》前三章而沒有後邊的八卦類象章節的緣故。
帛書《易》經傳包括兩件帛書,可稱做上、下卷,上卷是《周易》六十四卦經文、《二三子問》,下卷是《繫辭》《衷》《要》《繆和》《昭力》。我們把帛書《二三子問》、帛書《繫辭》、《衷》、《要》、《繆和》、《昭力》合稱為帛書《易傳》。
帛書《易》與傳本《周易》經文基本相同(帛書《易》多通假字),最大的區別就是六十四卦的卦序不同。帛書《易》六十四卦的排序源自《連山易》,而《周易》的卦序排序原理極為複雜。帛書《易傳》六篇產生的時期,處於孔子通曉魯大史氏所藏《易象》的“前夜”。其中帛書《繫辭》基本源自《易象》,帛書《衷》類似今本《說卦傳》前三章的部分也基本源自《易象》,帛書《要》孔子論損益二卦也與《易象》有關,其他《二三子》《繆和》《昭力》三篇基本是孔子尚未接觸《易象》之前研究《周易》的文獻。
帛書《繫辭》已有“觀象繫辭”和“爻位”理論,《繫辭傳》本是《彖》《象》的綱領,但帛書解《易》基本沒有《彖傳》《小象傳》以爻象為主和《大象傳》以卦象為主的體例。帛書《繫辭》有一點需要特別引起注意,帛書《繫辭》沒有“大衍之數”章而只有“天地之數”章,這是為了與帛書《易》相呼應,因為“大衍之數”是《周易》筮法,“天地之數”是帛書《易》六十四卦(《連山易》)的筮法。帛書《衷》類似今本《說卦傳》“天地定位”一節是帛書《易》六十四卦卦序的總綱。
三、帛書《易傳》與傳本《易傳》:兩種不同層次的“德義”
與傳本《易傳》講卦象、爻象和筮數不同,帛書《易傳》解易的特色是只談德義,罕言卦象、爻象和筮數,這可能是帛書將傳本《繫辭傳》全部的“象”字徑直改為“馬”字的主要原因(傳本《繫辭傳》共有39個“象”字,帛書《繫辭》沒有“大衍之數”章,共有35個“象”字)。
帛書《要》篇對帛書《易傳》的思想做了總結。要,即綱要。帛書《要》雲:
“……《尚書》多於(疏)矣,《周易》未失也,且又(有)古之遺言焉。予非安亓(其)用也,予樂【亓(其)】辤(辭)也,女(汝)何(14上)尤於此乎?” ……子曰:“《易》,我後亓(其)祝卜矣,我觀亓(其)德義耳。……吾求亓(其)德而巳(已),吾與史巫同塗而殊歸者也。君(18上)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祝巫卜筮亓(其)後乎?”
帛書《易傳》看重《周易》的卦爻辭,視其為“古之遺言”,重其德義,後其卜筮。而傳本《易傳》的思想見於《繫辭傳》,所謂“《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佔。”卜筮、卦象、爻象、繫辭四者並重,而帛書《易傳》只關注“以言者尚其辭”,對爻象、卦象、筮法不關心。《繫辭傳》言“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以卦為德,以爻為義,而帛書《易傳》德為德行,義為仁義。
因此,帛書《易傳》有重視義理的風格,傳本《易傳》是象數與義理相統一的風格。
傳本《繫辭傳》是傳本《易傳》的重要組成部分,《繫辭傳》的思想與整個《易傳》思想是一致的。帛書《易傳》中有《繫辭》,帛書《繫辭》的內容與傳本《繫辭傳》基本一致,於是帛書《繫辭》的思想就與帛書《易傳》其他篇章顯得很突兀。這是因為《繫辭》源自《易象》的主體內容,從帛書《易傳》其他篇章可以看出孔子不斷接近《易象》的過程。《繆和》《昭力》《二三子問》屬於尚未接觸《易象》的階段,《衷》《要》則是剛剛接觸《易象》的“淺水期”。
傳本《繫辭傳》講卦象、爻象,而帛書《易傳》只是據卦爻辭依文解義。帛書《易》的卦序可能是《連山易》卦序,帛書流派的易學可能是子夏所傳,因為子夏曾自學《連山易》(見《周易密鑰·發現納甲與《連山易》之謎——以《易本命》為中心》)。整個帛書《易傳》罕言卦象、爻象、卦氣,只有兩三處有類似卦象、卦氣的內容,如《二三子》言艮為精質,與《連山易》有關;《要》篇言損益二卦,益卦“春以授夏”、損卦“秋以授冬”,這是用的後天八卦。子夏未得《易象》秘傳,故不通《大象傳》《彖傳》和《小象傳》,由於不通、不用卦象,所以帛書《易傳》中只有今本《說卦傳》前三章而沒有後邊的八卦卦德與類象;帛書《易》不用《周易》卦序,故沒有《序卦傳》;崇尚《連山》,沒有《歸藏》,故也沒有《雜卦傳》。
1.《繫辭下傳》第九章與帛書《易傳》
傳本《繫辭下傳》第九章:
《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德,辯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亦要存亡吉凶,則居可知矣。知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
帛書《易傳》:
《易》之義,贊始要冬(終)以為質,六餚(爻)相襍(雜),唯侍(時)物也。是故亓(其)下(48下)難知,而上易知也;本難知也,而末易知也。本則初如(始–辭)疑(擬)之,敬以成之,冬(終)而無咎。《易》〔曰□□□□(49上)□〕脩(修)道,鄉物巽(撰)德,(自帛書《衷》補入)
〔若夫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下中爻不備。初,大要。存亡吉凶,則將可知矣。(此段原帛書《繫辭》有)
子曰:知者觀亓(其)緣(彖)辤(辭),而說過半矣。《易》曰: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亓(其)善不同。二〕(50上)多譽,四多瞿(懼),近也。近也者,嗛(謙)之胃(謂)也。《易》曰:柔之為道,不利遠〔者〕,亓(其)要無咎,用柔若〖中〗也。《易》(50下)曰:三與五同功異立(位),亓(其)過〔不同,三〕多兇,五多功,□之等。要危岡(剛)□□☒(51上)(自帛書《衷》補入)
李守力按:
對比傳本《繫辭》與帛書《易傳》,帛書的文字比傳本零散,如傳本《繫辭》“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帛書作:“其初難知而上易知也,本難知也而末易知也”。這說明帛書的母本竹簡早於傳本。又,最後一段帛書多了一個“子曰”和三個“易曰”,傳本則全部省略。這更說明帛書早於傳本。
我們知道孔子是“信而好古”,“述而不作”,孔子作《易傳》也是遵循這個原則。《易傳》的原始文獻是周公所作的《易象》,此處的“易曰”顯然不是引自《周易》古經,只能是《易象》。從此處引用《易象》的文字看,《易象》有闡述《周易》的爻位、爻象體例的內容,這也是《彖傳》和《象傳》始終遵循的體例,傳本《易傳》有專講卦象的《說卦傳》,而沒有專講爻位、爻象的“說爻傳”,這是歷史的遺憾。爻位、爻象不僅有“承、乘、比、應”之法,還有“愛惡、遠近、剛柔、上下”之法,可惜這些極其重要的體例只是在《繫辭傳》中言其大略而已,致使後人雖皓首窮經,也難以還原《周易》本義。
2.《繫辭下傳》第十一章與帛書《易傳》
傳本《繫辭下傳》第十一章: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帛書《繫辭》的這一章母本竹簡脫落於帛書《衷》:
子曰:《易》之用(興)也,段<殷>之無道,周之盛德也。恐以守位,敬以(承)事,知(智)以闢(避)患,〔□(29上)□□□□〕□□□文王之危,知史說之數書(者),孰能辯焉?
李守力按:
帛書《要》篇說:“贊而不達於數,則其為之巫。數而不達於德,則其為之史。史巫之筮,向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後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塗而殊歸者也。”以此“知史說之數者”當指研究歷史的數理德義法則,《周易》類典籍即由史官負責保管和使用,故《左傳·莊公二十二年》有“周史以《周易》見陳侯”之說。“文王之危,知史說之數者,孰能辯焉”,意為:文王拘於羑里的危險境地,他根據歷史來研究歷數、筮數、德義,鮮有人能辨別其奧秘。即《繫辭上傳》雲:“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正是基於這種數理思維,誕生了《易象》的爻象新體例。
在帛書《易傳》的《要》篇中,孔子還有回答子貢的話:
文(15下)王仁,不得亓(其)志,以成亓(其)慮。紂乃無道,文王作,諱而闢(避)咎,然後(後)《易》始興也。
由於這是孔子與子貢的對話,此段引文當是最原始的文字記錄,記錄者為子貢。
推測當孔子晚年親自編撰《繫辭傳》時,《繫辭下傳》第十一章最初寫成的文字即帛書《衷》:
子曰:《易》之用(興)也,段<殷>之無道,周之盛德也。恐以守位,敬以(承)事,知(智)以闢(避)患,〔□(29上)□□□□〕□□□文王之危,知史說之數書(者),孰能辯焉?
這裡的“知史說之數者”與帛書《繫辭下傳》第十二章(即《繫辭傳》的結尾)的“能說之心,能數諸侯之慮”(傳本《繫辭傳》作“能說諸心,能研諸侯之慮”)呼應。
然後根據子貢最原始的記錄潤筆,首先為了強調《周易》興起的時間,將“殷之無道”改為“其當殷之末世”;其次強調作者以及有關人物,將原始記錄中的“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慮。紂乃無道”整合為“當文王與紂之事邪”;其次突出文王處危險之境故《周易》充滿危厲之辭,於是把“恐以守位,敬以承事,智以避患”改為“危者使平,易者使傾。……懼以終始,其要無咎”。
潤筆時還要兼顧上文,《繫辭下傳》第十章為:
《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材之道也。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
把《繫辭下傳》第十章高度濃縮為“其道甚大,百物不廢”加入《繫辭下傳》第十一章。最終形成傳本文字: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無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這樣的潤筆,也同時兼顧了下文,對應《繫辭下傳》第十二章的帛書《繫辭》:
鍵(乾),德行恆易以知險;夫川(坤),魋(隤)然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恆閒(簡)以知□(阻)。能說之心,能數諸侯之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勿勿者。是故〕變化具為,吉事又(有)羊(祥),馬<象>事知器,業(算)事知來。天地設馬<象>,(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八卦以馬<象>告也,敎(爻)順(彖)以論語。剛柔襍(雜)処(處),吉凶可識。勭(動)作以利言,吉凶以請(情)遷,〔是故〕愛亞(惡)相功(攻)而吉凶〔生〕,遠近相取而(悔)(吝)生,請(情)偽相欽(感)而利害生。凡《易》之請(情),近而不相得則兇,或害之則(悔)且(吝)。將反則亓(其)辤乳(亂),吉入<人>之辤寡,趮(躁)人之辤多,無(誣)善之人亓(其)辤遊,失亓(其)所守亓(其)辤屈。
由於第十一章多言“危”、“危者使平”,故第十二章緊接著言乾坤“知險”、“知阻”。第十一章言“其辭危”,第十二章也繼續言“其辭”:“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遊,失其守者其辭屈。”由於第十一章初文“知史說之數者”不用了,故第十二章的“能數諸侯之慮”到了傳本也改為“能研諸侯之慮”。這裡的“數”是指爻象。與卦象的“觀”不同,爻象需要數理思維,故說“數”、“研”。
四、《乾坤鑿度》所說“十翼”
《乾坤鑿度》:
孔子附。仲尼,魯人。生不知易本,偶筮其命,得旅,請益於商瞿氏,曰:“子有聖智而無位。”孔子泣而曰:“天也命也!鳳鳥不來,河無圖至。嗚呼!天命之也。”嘆訖而後息志,停讀禮,止(住也)史削(不作)。五十究《易》,作《十翼》,明也,明易幾教。若曰:“終日而作,思之於古聖,頤師於姬昌,法旦(旦者,周公,立易簡而文)。作九問、十惡、七正、八嘆、上下繫辭、大道、大數、大法、大義。《易》書中為通聖之問,明者以為聖賢矣(若明易元,聖人也)。”孔子曰:“吾以觀之曰:仁者見為仁幾之文,智者見為智幾之問,聖者見為通神之文。仁者見之為之仁,智者見之為之智,隨仁智也。”
李守力按:
從《乾坤鑿度》原文,可以看到孔子晚年研究《周易》的變化。首先當他知道已經沒有祿位的時候呢,也就不追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把禮學整理完,《儀禮》《禮記》《周禮》之類。然後完成《春秋經》,就是“止史削”。實際上他最重要的使命是“究《易》”。
“五十究易”不是說孔子五十歲開始研究《周易》,因為這句話發生在孔子“鳳鳥不來,河無圖至”嘆息之後(《論語·子罕》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史記·孔子世家》記載: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這一年孔子七十一歲。“五十究《易》”,要達到一個究竟的境界。“究”字從九。九,是極陽之數,老陽之數,太陽之數,是河圖之數,洛書之數。這裡的五十是河圖的代表,因為河圖又叫五十之數。要用五十河圖的數去深入的探究《周易》的本質。他的結果,是完成了《十翼》,即傳本《易傳》《十翼》的前身。
“明也,明易幾教”,兩個明。明白了周易的知幾之教化。幾,原本是測量北斗星的天文儀器璇璣。知幾就是研究宇宙的最精微的規律。“終日而作”,就是整天的去研究,持續的探索。“思之於古聖”,即信而好古。“頤師於姬昌,法旦”,以文王為師,效法周公,即學習《易象》。
《乾坤鑿度》“十翼”,是指《九問》《十惡》《七正》《八嘆》《上、下繫辭》《大道》《大數》《大法》《大義》十篇。
《乾坤鑿度》《易傳》十篇的《九問》,似乎是對帛書《二三子問》《繆和》《昭力》的再總結,因為這幾篇都是提問的方式。《八嘆》《大義》似乎是通行本《彖傳》的“十二嘆時之卦”的來源。《大道》《大數》可能是講河圖洛書的,大數可能是天地之數五十有五。《大法》,似乎是“大衍筮法”,帛書《易傳》沒有通行本《繫辭傳》“大衍之法”章節。
所以《乾坤鑿度》“十翼”,《九問》《十惡》《七正》《八嘆》《上、下繫辭》《大道》《大數》《大法》《大義》十篇,《繫辭》上下屬於《易象》的主體內容,《繫辭》之前的《九問》《十惡》《七正》《八嘆》與帛書《易傳》接近,《繫辭》之後的《大道》《大數》《大法》《大義》則是今本《易傳》的前身。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漢書·藝文志》:“孔氏為之《彖》、《象》、《繫辭》、《文言》、《序卦》之屬十篇。”司馬遷言《說卦》,班固言《序卦》,實則言一事,即《說卦》《序卦》《雜卦》三篇。但是《史記》與《漢書》十翼的順序有不同。《史記》十翼的順序:彖(上下)、系(上下)、象(上下)、說卦三篇(說卦、序卦、雜卦)、文言。《漢書》十翼的順序: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序卦三篇(說卦、序卦、雜卦)。《漢書》十翼的順序與東漢末年熹平石經《周易》十翼順序相同(熹平石經《周易》殘石可以拼接出十翼排序)。《漢書》十翼的順序正是《史記·太史公自序》所言“正《易傳》”願望的實現。
如此就有三種《易傳》:帛書《易傳》、《乾坤鑿度》的《易傳》“十翼”、通行本《易傳》“十翼”。可以合理推測,三種《易傳》的內容都是孔子晚年(68歲到73歲)研究《周易》的文章,帛書《易傳》的時間大概在68歲到70歲,《乾坤鑿度》的十篇大概在70歲前後,通行本《易傳》則是70歲到73歲最終成書。三種《易傳》,前兩種的地位等同於《論語》類文獻,只有通行本《易傳》“十翼”等同於《周易》古經。
1972年出土了帛書《易傳》,與通行本《易傳》對比,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孔子在六年之間完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超越。聖人的修行,是一日千里,我們後人感覺是不可思議。這足以為我們提升做一個堅定的信念。這最後六年的提升這麼快!最後的6年相當於前面的38年的歷程,人生的體驗,社會的體驗,從政的體驗,教學的體驗。從30歲開始教學到68歲。這6年,相當於前面的38年,所以我們要特別看到孔子聖人之位的養成,就在於孔子“思之於古聖,頤師於姬昌,法旦”,全部身心傾注到文王周公的《易象》裡去了。
“易書中為通聖之問,明者以為聖賢矣”,《易經》中的文字、智慧都是通向聖人的學問。如果明白《易經》的本源,明白易經的根本,就是聖人。“仁者見為仁幾之文”,如果達到了仁的境界,就會看到《易經》當中屬於仁的精微文章;“智者見為智幾之問”,如果達到了智的境界,就會看到《易經》當中屬於智的精微的學問;“聖者見為通神之文”,如果成聖了,就會看到《易經》原是通神明之文章。神明就是心性。這個心性包含各種人的心性,有凡夫、巫師、史官、君子、賢人、聖人共同的心性本質,這就叫做通神,能通人之性,就能盡物之性,萬物的屬性和人的屬性是相通的,所以萬物的法則就全通了。這就是孔子“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
結語
由於帛書《易》學派不是孔子易學的正宗,於是在西漢以後就逐漸被淡出儒學界了。
帛書《易傳》保留了孔子晚年早期研究《周易》的階段性成果,今之傳本《易傳》則是孔子、顏回、商瞿等在孔子早年研《易》的基礎上以《易象》為綱領貫穿之而最終形成的最成熟的《易傳》。《乾坤鑿度》時期的《十翼》恰是帛書《易傳》與通行本《易傳》的過渡,《乾坤鑿度》一文透顯了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聖人養成之道,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