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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15日,因在軍隊整合方案問題上的分歧,蘇丹主權委員會主席布爾漢領導的蘇丹武裝部隊(SAF)和副主席達加洛領導的快速支援部隊(RSF)在首都喀土穆等地爆發武裝衝突。國際移民組織5月2日稱,此次衝突已造成蘇丹國內33.4萬人流離失所。世界衛生組織表示,蘇丹大多數醫院都受到衝突的影響,只有四分之一的醫療衛生設施能夠運作。多國和國際組織高度關注蘇丹衝突。這場武裝衝突已經持續近一個月,至今仍沒有平息的跡象。
2023年4月30日,蘇丹首都喀土穆街頭,武裝衝突導致一片狼籍。
首都的僵持與衝突的外溢
一是喀土穆戰場進入僵持階段。在以往的蘇丹國內衝突中,主戰場都在首都以外地區,而當前衝突的主戰場是首都喀土穆。控制首都意味著主導國家權力,此次衝突雙方對喀土穆都志在必得。因此,衝突爆發初期,交戰雙方對抗異常激烈,喀土穆國際機場、總統府、軍隊總部、電視臺等關鍵場所成為爭奪重點,反覆易手。蘇丹武裝部隊在重型武器和空軍方面擁有優勢,在對抗中使用重炮和空軍對快速支援部隊展開猛烈轟炸,希望儘快將速支援部隊趕出首都。然而,快速支援部隊在首都的存在規模較為龐大,實戰經驗更為豐富,經濟實力雄厚,指揮官個人的凝聚力更強,巷戰機動性更出色,還採取以民房和辦公室為掩護的作戰策略。因此,雖然絕大部分分析人士認為蘇丹武裝部隊最終將在喀土穆取得勝利,但其無法在短期內驅逐散佈在首都各處的快速支援部隊力量。在外部干預下,衝突雙方多次宣佈延長停火期限,意圖將休戰作為發起更有力進攻的契機。從目前衝突烈度有所下降的跡象來看,圍繞首都的爭奪可能進入一個相對較長時間的僵持階段。
二是衝突向首都周邊地區擴散。戰鬥拖得越久,衝突蔓延到蘇丹其他地區、其他武裝團體捲進來的可能性就越大。在科爾多凡和達爾富爾地區,一些社區站在快速支援部隊一邊反對蘇丹武裝部隊,另一些社區則想要趕走快速支援部隊。雖然交戰雙方都在從蘇丹的主要民族社區招募成員,但蘇丹武裝部隊的高層主要來自該國北部的少數阿拉伯部落,而快速支援部隊領導人及成員主要來自達爾富爾的雷扎蓋特阿拉伯人(Rizeigat)、特別是馬哈里亞部落。
雙方對抗已經重新激化了達爾富爾地區的舊衝突,加劇了已有的部族矛盾。4月底,西達爾富爾州首府朱奈納法發生衝突,隨後演變為馬薩利特部落與阿拉伯部落之間的衝突,導致90多人死亡。在目前蘇丹境內33萬新增流離失所者當中,70%以上來自達爾富爾。因此,即使蘇丹武裝部隊最終取得了首都的控制權,快速支援部隊撤退到達爾富爾地區,一場更大規模的內戰也可能隨之而來,給鄰國乍得、中非共和國、利比亞和南蘇丹的局勢帶去潛在不穩定因素。此外,蘇丹還充斥著很多其他武裝團體和社區民兵,如南部地區的蘇丹人民解放運動北方局、達爾富爾地區的蘇丹解放軍-瓦希德派,這些武裝目前仍在觀望,未來可能投靠其中一方,從而使目前的衝突演變成複雜的混戰。
三是衝突外溢效應逐步顯現。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預測,“蘇丹境內的災難性衝突可能席捲整個地區乃至更大範圍。”在蘇丹鄰國中,利比亞、乍得、厄立特里亞、中非共和國、南蘇丹及埃塞俄比亞長期深陷內亂和動盪,蘇丹衝突將加劇整個地區的不穩定性。其中,難民衝擊將尤其嚴重。蘇丹收容了110萬來自南蘇丹、厄立特里亞、埃塞俄比亞等國的難民和尋求庇護者,成千上萬的難民在衝突爆發後逃離蘇丹。聯合國難民署5月2日表示,目前已有超過10萬人從蘇丹逃往鄰國尋求安全。蘇丹的混亂也可能助長跨國犯罪和非法移民,蘇丹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不同極端主義組織和販運者可能會藉機將他們的活動轉移到非洲北部。
2023年5月1日,阿拉伯國家聯盟在埃及開羅就蘇丹局勢舉行緊急會議。
本質是內亂,外部影響力有限
當前衝突加劇了蘇丹的軍隊分裂狀況,進一步削弱了蘇丹武裝部隊在國家軍事系統中的地位,逆轉了2020年蘇丹過渡政府與反政府武裝聯盟簽署《朱巴和平協議》以來取得的成果。改革安全部門,將快速支援部隊和其他民兵組織整合成一支統一的國家軍隊,對民選政府負責,目前看來遙遙無期。蘇丹政治過渡進程也嚴重受挫,軍隊“還政於民”仍是未知數。2019年以來蘇丹的政治過渡及當前軍隊衝突表明,存在諸多既得利益的軍隊不可能輕易退出政治經濟舞臺,軍人仍將長期影響蘇丹政治局勢走向。蘇丹央地矛盾也可能發生變化,衝突雙方爭取地方武裝組織的任何努力都可能加強地方與中央討價還價的能力。
蘇丹武裝衝突爆發後,非洲聯盟和平與安全理事會立即予以譴責,聯合國強烈要求衝突方停火,並呼籲停止敵對行動。東非政府間發展組織(伊加特)作出類似回應,委託吉布提、南蘇丹和肯尼亞領導人前往蘇丹調解衝突。美國、英國、中國等國際社會力量也紛紛呼籲停火。在國際社會斡旋下,衝突雙方多次達成停火,但停火協議都沒有得到真正的遵守。
一些外部力量如蘇丹鄰國、海灣國家和西方國家對於蘇丹局勢的態度和介入受到關注。阿拉伯國家聯盟成員國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和埃及同蘇丹軍隊衝突雙方有著密切的合作關係,能對雙方產生實質性影響。東非政府間發展組織擁有調停蘇丹與南蘇丹衝突的豐富經驗,在提供和解方案方面能發揮更大作用。5月3日,蘇丹武裝部隊宣佈同意東非政府間發展組織及其成員國提出的倡議,將目前的休戰期限延長一週。
因敵視蘇丹衝突雙方,美西方國家對其直接影響有限,因而通過向沙特、阿聯酋、埃及來影響衝突雙方,如通過此前建立的美國、英國、沙特和阿聯酋“四方機制”,就蘇丹局勢發表聯合聲明。4月25日,沙特和美國促成了蘇丹衝突雙方為期三天的停火,但那主要是為了方便從蘇丹撤離外交人員和僑民。美國國務院正準備對蘇丹衝突雙方的成員實施制裁,而歐盟則呼籲雙方立即停火。
俄羅斯對於蘇丹局勢的影響也備受西方媒體關注,前者在蘇丹的利益主要體現在雙方礦業合作、安全合作及紅海軍港合作,並與快速支援部隊有“特殊” 關係。
國際社會的調停存在諸多侷限性,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大國的調停意願不強烈。總體上,美西方國家對蘇丹局勢採取“隔岸觀火”的態度。當前美國在歐洲深陷烏克蘭危機、在中東要應對沙特與伊朗恢復外交關係帶來的“和解潮”,不但不會對穩定蘇丹局勢有太多投入,還有可能利用蘇丹動亂激化地區國家矛盾,並挑戰中、俄在蘇丹的影響力。西方國家在蘇丹的目標是打壓軍方、建立文官政府。目前,各國將保護本國公民安全作為首要事項,紛紛進行撤僑,如美國關閉駐蘇丹大使館並撤走1000多名美國公民,英國撤離4000多公民。
二是地區國家的中立性面臨考驗。現階段,大多數地區國家都不願捲入蘇丹衝突,以免衝突外溢到本國境內。然而,隨著衝突持續升級,地區國家明確支持衝突一方的可能性將增大。在衝突初期,蘇丹武裝部隊就聲稱,蘇丹的“兩個西部鄰國”支持快速支援部隊,向其運送了彈藥和物資。蘇丹衝突或將加劇埃及與埃塞俄比亞的緊張關係,阻礙雙方就埃塞俄比亞復興大壩問題進行談判。利比亞“國民軍”領導人哈利法·哈夫塔爾可能會冒著疏遠埃及的風險支持快速支援部隊。乍得基於跨國界的種族和部落關係,可能與蘇丹衝突一方結盟。如果連接南蘇丹和蘇丹的石油基礎設施成為快速支援部隊的目標,南蘇丹也可能放棄中立。在阿拉伯國家當中,埃及與布爾汗有著長期的聯繫,蘇丹武裝部隊經常派軍官到埃及的軍事院校接受訓練和學習,並且定期與埃及舉行聯合軍事演習。沙特和阿聯酋與衝突雙方均有聯繫,達加洛與阿聯酋建立了密切合作關係,而布爾汗與沙特關係更為密切。
三是多個和平進程之間缺乏一致性。此次衝突爆發的主要催化劑是國際社會提出多種蘇丹和解與政治過渡方案,如“聯合國—非盟—伊加特機制”,美國、英國、沙特和阿聯酋組成的“四方機制”,阿拉伯聯盟提出的和解方案,等等。此外,今年2月,埃及情報總局局長阿巴斯·卡邁勒試圖在布爾汗、爭取自由與變革力量—中央委員會、自由與變革力量—民主集團和2020年《朱巴和平協定》一些簽署方之間進行調解。埃及是在“聯合國—非盟—伊加特機制”之外另搞了一套方案,並且將快速支援部隊排除在談判以外,激化了蘇丹武裝部隊和快速支援部隊之間的矛盾。
自4月15日蘇丹武裝衝突爆發以來,中國高度關注局勢發展。4月25日,聯合國安理會舉行緊急會議審議蘇丹局勢,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在會上呼籲蘇丹衝突雙方儘快實現停火,避免局勢進一步升級。中方希望蘇丹各方加強對話,共同推進政治過渡進程。
(作者分別為揚州大學蘇丹研究中心主任、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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