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卸貨工人到藝術大師,這位“文字雕塑家”,你必須瞭解!

從卸貨工人到藝術大師,這位“文字雕塑家”,你必須瞭解!

勞倫斯·韋納 ©藝術家,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由Matthew Tamaro拍攝



作為上世紀60年代觀念藝術的開拓者,勞倫斯·韋納(Lawrence Weiner)也是最早一批使用文字為媒介創作的藝術家。其用語言建構雕塑的理念,徹底重塑了觀眾、藝術家和作品之間的關係。5月27日-10月14日,裡森畫廊正舉辦韋納在中國空間的首次個展,追溯他50餘年的創作生涯。

01

驚 雷

1960年,正值美國藝術界的“美好時代”,群英薈萃、臥虎藏龍。


波普藝術向榮發展,32歲的安迪·沃霍爾開始使用絲網印刷創作,即將完成其經典之作《金寶湯罐頭》。而極簡主義藝術家們仍在“臥薪嚐膽”:索爾·勒維特(Sol LeWitt)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當夜間接待員,丹·弗萊文(Dan Flavin)、羅伯特·萊曼(Robert Ryman)則在MoMA做保安……


勞倫斯·韋納在其作品《A BIT OF MATTER AND A LITTLE BIT MORE》前,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2021 Lawrence Weiner/Artists Riohts Societv(ARS) New York

如果人們把視線轉向加州,一連串爆炸聲如驚雷般拉開了勞倫斯·韋納(Lawrence Weiner)的藝術生涯,也預示著十年內即將到來的觀念藝術變革。


當時,韋納年僅19歲。他於加州馬里昂縣(Marion County)的一塊空地四角同時點燃炸彈,將爆炸後的坑洞稱作“雕塑”,並把作品命名為《成坑之物》(Cratering Piece, 1960)。這一作品也被他視作自己的第一次個展。

勞倫斯·韋納《WHAT IS SET UPON THE TABLE SITS UPON THE TABLE》,石灰岩、木頭、釘子,約1962年 ©Lawrence Weiner/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今天來看,這件作品處於偶發、觀念、大地藝術以及雕塑的交匯地帶,堪稱“石破天驚”。而在此前,韋納並未接受過專業藝術教育。他於1942年出生於紐約曼哈頓,父母開著一家糖果店。高中畢業後,16歲的他曾做過油輪船員、鐵路卸貨工人等體力活;後進入亨特學院(Hunter College)學習哲學與文學,並很快輟學,開始了窮遊美國北部和歐洲的時光。

勞倫斯·韋納《Yellow Wheel with Orange Border》,合成聚合物塗料、報紙、紙板,16.8×15.2cm,1963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2023 Lawrence Weiner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一邊旅行,一邊爆破,韋納也出人意料地開始畫畫,並嘗試了自古以來所有的繪畫方法和媒介——厚塗、噴繪、拼貼、剪紙……其早期作品《螺旋槳繪畫系列》(Propeller Paintings)描繪了電視機休眠時的無信號圖案,頗有賈斯培·瓊斯(Jasper Johns)波普式“國旗”的意味。“我當時在創作一些最古怪的畫。”韋納曾如此形容。而“古怪”的量變即將迎來質變。

勞倫斯·韋納《Title Unknown》,合成聚合物塗料、鋸木屑、布面,55.9×62.2cm,1965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2023 Lawrence Weiner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02

意圖的陳述

1968年,韋納的作品與藝術家卡爾·安德烈(Carl Andre)、羅伯特·巴里(Robert Barry)在美國溫德姆學院(Windham College)展出,他於室外草坪上用木樁和繩子圍成一個個方格,卻引發了學生們的不滿。為“奪回”足球場地,他們將繩子割斷,破壞了這件作品。韋納起初並不高興,但很快他意識到,該作即使只存在於文本中,也可達到理想狀態。

勞倫斯·韋納在溫德姆學院展出的作品《A SERIES OF STAKES SET IN THE GROUND AT REGULAR INTERVALS TO FORM A RECTANGLE TWINE STRUNG FROM STAKE TO STAKE TO DEMARK A GRID A RECTANGLE REMOVED FROM THIS RECTANGLE》,1968年 ©Lawrence Weiner/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自此,韋納停止了繪畫,並發展出一套貫穿其50多年職業生涯的觀念藝術理念——《意圖的陳述》(DECLARATION OF INTENT)。文中,他闡釋其作品展示的條件:


1. 藝術家可以構建作品

2. 作品可以被製造

3. 作品無須被實現

每件作品都是平等的,

並符合藝術家的期許;

作品的狀態由觀者在接收到作品時自行決定。

同一時期,索爾·勒維特的《觀念藝術短評》(Paragraphs on Conceptual Art)、約瑟夫·科蘇斯(Joseph Kosuth)《哲學之後的藝術》(Art after Philosophy)相繼發表,觀念藝術的鼎盛時期來臨。韋納則與這些同時代藝術家一起被視作“後極簡主義觀念藝術”的領軍人物。

這一階段,韋納創作了多件行為作品,以實踐其“意圖的陳述”,其中就包括《一支被扔進大海的標準染色劑》(ONE STANDARD DYE MARKER THROWN INTO THE SEA)。這件作品簡單得就如同其標題所言:韋納在大海里扔了一支染色劑。


勞倫斯·韋納《一支被扔進大海的標準染色劑》,靜幀,1969年 ©Lawrence Weiner.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表演結束後,他表示:“這個行為本身與藝術無關,你也可以扔它,實際上任何人都可以這樣做,該行為和藝術的關係其實是我在承擔將其稱作藝術的責任——將其指定為藝術,它因此也就成為了藝術。

勞倫斯·韋納與加拿大廣播公司(CBC)電視臺的採訪,1969年4月。韋納在採訪前完成了作品《 一支被扔進大海的標準染色劑》。

換句話說,與傳統的繪畫、雕塑不同,這一切無關拋擲的技巧、位置與目的,它也無法持久,連相關圖片或也沒有留存。但今天人們再提及這一動作時,即使再不願承認,它作為韋納的藝術實踐已成既定事實。正如他所言:“關鍵在於,我的藝術不是要創造一個所謂獨特的實體物件。”


勞倫斯·韋納參與群展“生活在你的頭腦中——當態度變成形式”,呈現了作品《A 36" × 36" REMOVAL TO THE LATHING OR SUPPORT WALL OF PLASTER OR WALLBOARD FROM A WALL》,瑞士伯爾尼美術館,1969年 Photo: Shunk Kender

勞倫斯·韋納《幾項聲明》書籍封面,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60年代末,韋納的藝術創作不僅實現重大轉折,也迎來爆發期。其第一本以書籍為形式的代表作《幾項聲明》(STATEMENTS)出版;他參與了國際頂尖策展人哈拉德·塞曼(Harald Szeemann)的重磅群展“生活在你的頭腦中——當態度變成形式”;並被“畫壇教父”利奧·卡斯蒂裡(Leo Castelli)發掘、代理,成為紐約藝術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倫斯·韋納個展在相對形式的領域內現場圖,裡森畫廊,北京 ©勞倫斯·韋納,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由楊灝拍攝

03

語言構建雕塑

通常而言,文本是觀念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如科蘇斯的《一把和三把椅子》中呈現了“椅子”在詞典裡的解釋文字。韋納則更進一步,他直接將“語言+所指的材料”作為雕塑的媒介,並自視為雕塑家。

作為最早使用文字作為媒介的當代藝術家之一,韋納無疑獨樹一幟。《紐約時報》首席藝評家羅伯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稱其“集俄國構成主義平面設計師、蘇格拉底式哲學家、達達-激流派玩世不恭者、麥迪遜大道廣告主管和具象詩人於一身,對符號學和公共展示擁有敏銳的感覺。

勞倫斯·韋納大型回顧展“AS FAR AS THE EYE CAN SEE”在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舉辦,2008年 photo by Sheldan C. Collins, New Jersey

從內容上,不同於埃德·拉斯查(Ed Ruscha)的消費主義式詞語、珍妮·霍爾澤(Jenny Holzer)的社會性吶喊、翠西·艾敏(Tracey Emin)的愛恨悱惻,韋納的文字通常不帶隱喻,有的以詞語短句出現,如同詩歌的零散片段,再加上“&”“+”等符號和圖形,更具有豐富的解讀性。

勞倫斯·韋納《A BIT OF MATTER AND A LITTLE BIT MORE》,語言+所指的材料,尺寸可變,1976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2023 Lawrence Weiner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從形式上,他獨創了一種細長、卡通風的“Margaret Seaworthy Gothic”字體,並全部大寫,不過分加粗,也不用霓虹燈、投影等媒介。其作品可能出現在書籍、牆面、塔身、車上等公共領域,無論色彩明快還是低調不起眼,都讓所有人有機會看到。


勞倫斯·韋納創作的公共藝術,由多倫多發電廠委託,2009年 ©藝術家,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

勞倫斯·韋納創作的公共藝術,由格拉斯哥現代藝術美術館委託製作,2014年,圖源:格拉斯哥現代藝術美術館

不僅如此,其作品每次在不同地點展出時,都會同時以當地語言和英語來呈現。韋納曾說:“我希望就像開一場演唱會,當演出結束,人們走出來時,都能哼唱點什麼。”這種讓藝術觸及更多人、去除等級與精英化的理念也反映了他對“收藏”的重新詮釋——人們只要看見了其作品,有所啟發,就等於擁有這件作品。


勞倫斯·韋納《A TRANSLATION FROM ONE LANGUAGE TO ANOTHER》,由The Rose F. Kennedy Greenway Conservancy與MIT List Visual Arts Center委託製作,2015年,圖源:MIT List Visual Arts Center

在本次展覽中,四件文本雕塑也都以英文原版與中文翻譯版本呈現。其中,最早創作的《禁錮之前滾動過……》(HAVING ROLLED BEFORE INCARCERATION…, 1972)響應了當時意大利都靈一家印刷廠發生的工人罷工,作品名有暗指印刷機器運作的意味,表達了曾為“打工人”的他對工人權利的共鳴與共情。而文字有所隱喻,在其作品中也頗為罕見。


勞倫斯·韋納個展“在相對形式的領域內”現場圖,裡森畫廊,北京 ©勞倫斯·韋納,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由楊灝拍攝

同時,為了能讓所有人都“擁有”其作品,韋納的一件大型互動式作品也成為畫廊周北京公共單元的一部分,於798藝術區的愛馬思廣場地面展出。該作以遊戲“跳房子”方格為主要視覺元素,格子兩側和周圍的文字以中英文呈現,讓每位觀眾都可結合自身經歷去感受韋納的標誌性文本。而他也希望自己的藝術能“幫助觀眾更好地認知自己與所處世界的關係,那就應該是藝術存在的意義。


勞倫斯·韋納《一為多收益 / 二為表演好 / 三下準備齊 & 四就朝前跑》,畫廊周北京公共單元現場,北京798藝術區愛馬思廣場,2023年5月26日-6月4日 ©勞倫斯·韋納,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由楊灝拍攝

除此之外,本次展覽中一部時長18分鐘的影像《沉或泳》(SINK OR SWIM, 2003)融合了實景片段、動態繪圖、文本和圖案,與水和天空有關的視覺及語言符號反覆,更加天馬行空。與其文字雕塑相似,它們也沒有含義與意圖上的指涉。

正如藝術家在描述該作品時表示:“沒有意義的事情完全有意義。”又如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曾寫道:“在藝術中很難做到的是:有所言說,又等於什麼都不說。”韋納的作品讓人想到唐納德·賈徳(Donald Judd)的一個個木頭或金屬盒子——冷淡、剋制,去除一切幻想與隱喻。而從另個角度來看,這也意味著:他的作品實際上可隱喻一切,主動權則在觀眾手中。

勞倫斯·韋納《沉或泳》(SINK OR SWIM),彩色有聲動畫錄像(18分鐘),靜幀,2003年 ©Lawrence Weiner.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勞倫斯·韋納《沉或泳》(SINK OR SWIM),展覽“在相對形式的領域內”現場圖,裡森畫廊,北京 ©勞倫斯·韋納,圖片由裡森畫廊提供,由楊灝拍攝

幾十年來,韋納始終如一,從未偏離自己的準則,就像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大鬍子形象。1969年,在《一支被扔進大海的標準染色劑》表演完後,韋納在接受CBC電視臺訪談時,有如下一段對話:


CBC:你認為你是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嗎?

韋納: 如果我不認為我做的事值得去做的話,我就不會用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做這件事了。這是常識。

CBC:你有生財之道或能吸引到關注度的方法嗎?

韋納:賺不到什麼錢。

CBC:那關注度呢?

韋納:極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人注意到我。

CBC:你能靠這個謀生嗎?

韋納:這並不相關。

你如何理解韋納的作品?歡迎留言分享。

▲▲▲ 正在展出 ▲▲▲

覽:勞倫斯·韋納:在相對形式的領域內

時間:2023年5月27日-10月14日

地址:裡森畫廊

北京市順義區金航東路3號院D7樓4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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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  張劍蕾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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