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必須陽剛嗎?

男人,必須陽剛嗎?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自畫像》,油畫,79.2×51.3cm,1889年

近年來,網絡上對於男性“陽剛”的討論數不勝數,似乎男性被架了起來,“陽剛”成為他們唯一可取的形象,選擇的餘地愈發變少。男性必須要“陽剛”嗎?今天,時尚芭莎藝術與你聊一聊藝術與“陽剛”的關係。

01
追求“陽剛”,你焦慮嗎?
 

首先,“陽剛”為何?在當下語境中,它似乎與“小鮮肉”一詞相對立。從面孔上而言,濃眉、薄嘴唇、方下巴是男性化特徵的代表,也是所謂“陽剛”面孔的標準化答案;而從性格上來講,“陽剛”之氣多是強勢且具有侵略性的,也通常與缺乏耐心相聯繫。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Snake》,綜合材料,4×15.85m,1994-1997年

對“陽剛”的追求實則是更為暗潮洶湧的性別二元對立化的趨勢:男性被要求趨向陽剛,女性被鼓勵更為柔美。當男性缺少陽剛之氣時,則容易被視為“娘炮”。而在他們身上烙印上類似標籤,往往令他們感到羞恥和無所適從。對於“陽剛”的追求,同樣導致不少男性“走偏”,向著油膩之路一發不可收拾,成為被女性群體吐槽的對象。

左右兩難、不間不界,男性當如何面對?藝術家又如何回應?

約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油瓶》(Ölflasche),1984年

早自上世紀上半葉起,許多藝術家便針對性別問題開始進行討論。其中,眾所周知安迪·沃霍爾是位酷兒藝術家,且是一位“異裝癖”。沃霍爾鏡頭下的自己便有著這樣一番形象:女士假髮、紅唇、藍色眼影、描有纖細的眉毛,他時而輕抬下頜、側視鏡頭,時而神色端莊、直勾勾地盯著攝影師……


安迪·沃霍爾《變裝自畫像》,10.8×8.6cm,1980-1982年

安迪·沃霍爾《變裝自畫像》,10.8×8.6cm,1981年

沃霍爾還痴迷於夢露的美貌並酷愛高跟鞋。他曾為製鞋商I.Miller和《紐約時報》繪製了諸多鞋子的廣告插圖。至於“異裝癖”這件事——後續,他發展至在自己的“銀色工廠”舉辦“異裝癖party”,這裡曾聚集著大量紐約當代藝術家等各界名流。可以說,沃霍爾以一己之力擴展了人們對於性別的理解與接受度。

安迪·沃霍爾繪製的高跟鞋合集《À la recherche du shoe perdu;And Shoes and Legs》

這一系列行為皆與時下追求的“陽剛”之氣毫無聯繫,甚至與之相悖。而針對男性氣質,以色列攝影藝術家阿迪·內斯則將鏡頭對準人們理解中“陽剛”之氣最濃郁的群體——士兵。

他最著名的作品系列名為《士兵》,主角就是一群身著綠色軍衣的以色列男性。內斯細膩的鏡頭記錄下他們在車內休憩的時刻,陽光籠罩著這群年輕男性,褪去“陽剛”外衣下的他們顯得柔軟平和——這也是我們每個人都擁有的情緒。


阿迪·內斯(Adi Nes)《UNTITLED, FROM THE SOLDIERS SERIES》,彩色印刷,65.4×96.5cm,1999年

阿迪·內斯《UNTITLED》,彩色印刷,62.2×59.7cm,1996年

內斯這樣評價自己的作品:“既然世界對士兵氣質的態度如此頑固,我依然願意將他們的面孔拍攝得如男童一般。我希望通過自己溫柔、浪漫的燈光照亮那些冰冷制服下的脆弱與柔軟,因為這也是男性本該有的氣質。”


“陽剛”與“陰柔”不能共存嗎?顯然,內斯已經給出答案。

阿迪·內斯《The Last Supper Before Going Out to Battle》,彩色印刷

02

流動的男子氣概

讓我們先來看一組米開朗基羅所作雕塑《大衛》的細節……

米開朗基羅《大衛》(局部),大理石雕塑,517×199cm,1501-1504年

鋒利的下顎流暢的肌肉線條青筋暴起的手臂比例恰當的身體一切都在向世人證明這是那個時代對男性的最高審美其背後的故事同樣反映了人們對男性力量的追求——大衛王是3000年前以色列的一位英雄面對可怖的敵軍毫無懼意獨自一人擊敗了巨人戰士歌利亞可謂“陽剛”的代表

所以,“陽剛”並非僅在如今才被視為主流審美。早在文藝復興時期,甚至古希臘,種種藝術作品表明男性美已有典範,如《大衛》《擲鐵餅者》。古希臘語中的“andereia”一詞,便既是勇敢,也是男子氣的意思。

米隆(Myron)《擲鐵餅者》(The Townley Diskobolos),原作為青銅,現為大理石複製品,170×105×630cm,公元前450年

然而縱觀歷史,“陽剛”僅代表男子氣概的一部分,且從未一直停留在此標準。男子氣概實則充滿流動性,隨時代社會觀念而改變。譬如古典後期出現的基督教強調精神性甚於世俗觀念,禁慾、消瘦才是虔誠恭敬態度的所在,也是面對上帝時應有的“男子氣概”。而“消瘦”這一潮流也在“嬉皮士時代”重返西方社會。

安德里亞·迪·巴託羅(Andrea di Bartolo)《十字架上的基督》(Christ on the Cross),板面蛋彩畫,30×19cm,1380-1390年

“愛之夏”運動中的嬉皮士,舊金山,1967年

由西及東,人們對男性的審美曾在陽剛和陰柔間搖擺。比如在《水滸傳》中,英雄好漢們孔武有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形象也多是“豹頭環眼,燕頜虎鬚”;而魏晉南北朝時,男人卻崇尚衣著打扮,追求清俊通脫的氣質。古代四大美男之三皆出自這個時代。《魏略》中描寫美男子何宴時就寫道:“宴性自喜,動靜粉帛不去手,行步顧影。”由此可見其顧盼生姿之貌,也可瞭解該時代男性對於外表的重視。

顧愷之《洛神賦圖》局部(宋摹本),絹本設色,24.2×310.9cm,東晉

除此之外,古希臘文明也有對少年氣質的稱頌,希臘語中“paiderastia”便意為“對少年的愛”,一系列對雄性特徵摒棄的藝術作品便是佐證。

而一戰前的英國亦產生了一系列對於男子氣概的全新要求。帝國的擴張、工業化進程以及性別區隔造就了“布爾喬亞男子氣概”(Bourgeois Masculinity),即對擁有體面酬薪和有由妻子精心照料的家庭的崇尚。這一度成為了中產階級男性的理想。也在這個時代,英國各種禮儀形成,“紳士風度”成為了英國男性的追求……

斯利姆·艾倫斯(Slim Aarons)《菲利普親王在駿景馬球錦標賽上獲得溫莎杯》,1955年

可見,“陽剛”並非男子氣概的全貌。在時代流轉中,社會演變出了不同的對男性氣質的需求或期待,它可以是“陽剛”的,也可以是少年的、風神秀異的、消瘦的,更或者是紳士的。這些皆不乏美感,也為我們欣賞不同形式的男子之美提供了文化基石。

羅伯特·梅普爾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Robert Mapplethorpe》,銀鹽明膠照片,34.1×34.1cm,1976年

倫勃朗《穿黑衣的紳士和女士》(A Lady and Gentleman in Black),布面油畫,131.6×109cm,1663年

讓-巴蒂斯特·羅曼(Jean-Baptiste Roman)《Nisus and Euryalus》,1827年

03

“陽剛”一詞,還有救嗎?

 

“陽剛”一詞自引出熱議以來便愈發走向了“不歸路”。“父權”“女權”等性別關係的課題一個個“為其加冕”。本為褒義之詞,如今淪為平權討論的中心詞彙,以至於在談話者提及它時,有時難免落入諷刺的語境當中。

埃德加·德加《合唱團》(Les Choristes),粉彩,27×32cm,1877年

所以,到底應如何正確地理解“陽剛”呢?人民大學教授周濂曾說:“我們教學生某種價值,而不要用男子氣概去形容。”這種價值可以是能夠代替“陽剛”一詞的勇敢、責任感、謀略、堅毅等等。這些品質男女皆可擁有,而弱化二元性別的表達亦代表著對社會中諸多群體的更大包容性。


卡拉瓦喬(Caravaggio)《納西索斯》(Narcissus),布面油畫,110×92cm,1597-1599年

就如上世紀,攝影師羅伯特·梅普爾索普對包括男同性戀者與男性黑人在內的弱勢群體的關注。他擅用柔和的光線拍攝男性對象,以藝術的語言摸索自由,男性並不“陽剛”的一面被他捕捉。顯然,這並非禁忌或難以容忍,而是一幅幅同樣充滿美感的畫面。

羅伯特·梅普爾索普《Lisa Lyon》,銀鹽明膠照片,48.7×38.7cm,1983年

羅伯特·梅普爾索普《Ken Moody銀鹽明膠照片,38.4×38.7cm,1983年

最後,讓我們閱讀英國作家格雷森·佩裡(Grayson Perry)在所著《男性的衰落》尾章中寫下的《男人的權利》,這是“解放”男性的宣言,它們是——“脆弱的權利、弱小的權利、出錯的權利、相信直覺的權利、猶疑不決的權利、靈活處事的權利、不因上述任何權利而羞愧的權利。”

彼得·胡哈爾《David Brintzenhofe Applying Makeup (II)》,墨彩印刷,1982年

彼得·胡哈爾《Orgasmic Man》,墨彩印刷,35.6×27.9cm,1969年

彼得·胡哈爾《Cockette John Rothermel in Fashion Pose》,墨彩印刷,1971年 

同女性“柔弱”缺乏理性”等刻板印象一樣錯誤理解下的“陽剛”也是男性的束身衣我們追求的應是美好的品質並非愈發對立的性別特質在這一課題上男性與女性一樣,面對的同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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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  於明禕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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