貽厥嘉猷,勉其祗植。
“貽厥嘉猷”一句語出《尚書·五子》“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貽”的本義是贈送、送給,引伸義為遺留、留給,現代漢語中已將其通假為遺字。“厥”是代詞,有其的意思。“嘉”是美好,“猷”是謀的意思。
“貽厥嘉猷”就是將其美好的謀略遺留下來,指的是祖先要把自己的經驗、自己的嘉猷,忠告遺留給子孫後代。歷代先賢都有寶貴的家書、家語遺留下來,例如《了凡四訓》《周公戒子書》《諸葛亮戒子書》《曾國藩家書》等等,不勝枚舉。這些家書、家語早已超越了家族的概念,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家語,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字字值千金。
“勉其祗植”的“勉”是勉勵,“其”是代詞,指代子孫後輩,“勉其”就是勉勵子孫後代。“祗”是恭敬,“植”是樹立。要樹立什麼?子孫們要立身、立命。“勉其祗植”就是勉勵子孫們要謹慎小心地立身處世。對比之下,我們留給子孫的是什麼?是多多益善的錢財,因為我們怕子女不成器,怕他們受苦。古人說“子女是父母的命”。積財給子孫的父母,是從內心裡面認定後世子女不會成才,也就等於變相地希望他們不成才。種了這樣的因,子孫將會得到什麼樣的果報就十分清楚了。有了錢財的人就不再求上進,一旦錢財用盡,老之將近,又沒有技藝在身,他們將如何生存呢?古人說“胡塗的爺孃,敗家的兒郎”,這話說得並不過分。
以上兩句話的白話譯文,意思就是:
要將最好的家語忠告遺留給子孫,
勉勵他們謹慎小心地立身處世。
省躬譏誡
“省”是反省,“躬”是自己、自身,“省躬”就是反躬自身的意思。《尚書·堯典》中“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兩句話常被後世帝王引用,是不是真話就很難說了。果真能做到一身擔起天下人的不是,不但自己的錯誤不推卸責任,百姓或下屬的失誤,也由我一人來承擔。這才是大慈大悲,才是孔子講的“仁”的境界。這樣的人就是聖人,就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地藏王菩薩。
“譏”是譏諷、嘲笑,“誡”是告誡、勸慰。聽到別人的譏諷嘲笑、規勸批評要好好地自我反省,自我檢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要急於分辯,就是“省躬譏誡”的意思。不是自己的過錯,別人說了也等於沒說;真是自己的過錯,就一定要感謝別人為你指出來。據說天堂裡的人聞過則喜,苦海中的人聞過飾非,地獄裡的人聞過則怒。我們生活在哪一界,自己心中應該是清楚的。
寵增抗極,殆辱近恥。
寵辱是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的順境和逆境。“寵”是榮寵、尊榮,是大多數人追求的目標,是人生的高潮。“辱”是外辱,外來的汙辱,是人生的低潮時期。“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是人道的規律。人在倒黴的時候是“牆倒眾人推”,因此位置爬得越高,跌得也越重。
寵和辱是一對,有寵就有辱,所謂寵辱與共。不願有“辱”的結局就不要拼命追求“寵”,寵來了,辱也就同時到了。老子對此看得非常清楚,老子說:“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寵辱都不是好東西,哪個來了都嚇我一跳,跟大病在身沒什麼兩樣。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要“寵增抗極”。
“抗”是“亢”的通假字,“極”是極限。榮寵增加到了極點,物極必反,寵就變成辱了,所以說“殆辱近恥”。幹隆的寵臣和珅還不是“寵增亢極”嗎?幹隆對他的榮寵無以復加,人稱“二皇帝”。結果是幹隆死後第三天就開始清算他,第十一天就嘉慶皇帝被賜死了。真是“生前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人去了”,最終是“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殆”是時間副詞,表示將要、迫近的意思。恥與辱不同義,內心的羞愧為恥,外來的欺凌為辱。《論語》中有“恭近於禮,遠恥辱也”一句。無禮就會變寵為辱,外有辱內必有恥,恥辱就一起來了。感覺到勢頭不對勁,要走逆運,有沒有辦法避免呢?有!那就是下一句的“林皋幸即”。
林皋幸即
“林”是山林,“皋”是水邊之地。莊子在《知北遊》中說:“山林歟!皋址歟!使我欣欣然而樂歟”!“林皋幸即”就是趕快退隱山林,辭官別作了。既然這個時間、空間已經不屬於你,就因該趕快退隱,還能倖免於難。“幸”就是慶幸、吉而免災,“即”是接近、靠近的意思。
古代做官,官場如戰場,伴君如伴虎,事事處處都得臨深履薄。一個不檢點,自己受辱還是小事,家族、老師都要跟著受牽連,責任就大了。所以見勢頭不對,就要準備辭官下野,退歸林泉,做隱士去。《梁書·止足傳》中為此專門說:“易曰: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傳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然則不知夫進退,不達乎止足,殆辱之累,期月而至矣”。
戰國時代越王勾踐的謀臣范蠡,竭盡心力為勾踐謀劃了二十餘年,終於滅掉吳國,洗雪了恥辱。范蠡清楚勾踐其人,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於是不受封賞,泛舟五湖,自己的名字也不要了,人稱陶朱公。與范蠡同時的另一位大臣文種,則被勾踐誅戮了。下面一句的“兩疏見機”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兩疏見機,解組誰逼。
“兩疏”是漢宣帝時候的疏廣、疏受叔侄兩個人。疏廣,字仲翁,西漢蘭陵人,是當時的著名學者,對《春秋》頗有研究。漢宣帝徵他為博士,授以太子太傅的官職,他的侄子疏受也被聘為太子少傅。太傅與少傅是輔導太子的官職,地位相當高。
《漢書·疏廣傳》中記載:“在位五歲,廣謂受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即上書乞骸骨,皆許之”。二人向宣帝奏請提前告老還鄉。宣帝對他們不貪圖高官厚祿的品行十分讚賞,便和太子一起厚贈給他們一筆錢財,讓二人榮歸故里。疏廣回鄉後,將這些錢財都分送給了親朋故友,有人勸他給子孫留一些,他搖搖頭說:“我的子孫如果有才德,錢財只能損傷他們的志氣;如果愚昧昏庸,錢財只會掩蓋他們的過失”。
“機”是機兆、先兆,是事機萌動,但還尚未發出之時的微小狀態,《易經》裡就有“幾者動之微,君子見機而作”的話。“解”是解除,“組”是組綬的簡稱。組綬是一種絲質有刺繡的緞帶,窄的叫組,寬的叫綬。古代常用來拴在印紐上,或用來拴勳章。後世有“受勳”禮,即用不同顏色的綬帶掛在胸肩等部位,以示自己的官階、品級,象袁世凱的大元帥服,綬帶顏色掛得快開染坊了。
“解組”是將組綬解下來,表示辭官不幹了。“誰逼”是有誰逼你這樣做了嗎?沒有,是自己辭官不做的。疏廣、疏受叔侄見到事情苗頭不對,就見機歸隱,辭官不做了。有誰逼迫他們這樣做呢?
以上幾句話的白話譯文,意思就是:
聽到別人的譏諷勸誡,要好好地反省自己。
不要讓榮寵過了頭。
如果要發生受辱的危險,趕快退隱山林或可倖免。
漢代疏廣、疏受叔侄就是見機歸隱,
有誰逼迫他們辭去官職呢?
好了,我們今天先講到這裡,感謝大家的收聽和支持,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