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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版公眾號文章目錄
開展米粒灸診療已經有大半年了,這大半年裡,對灸法的認識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早的時候是在04年暑假,剛學了灸法,急著試,就給老同學做直接灸,做的艾粒比較大,把同學的那個穴位給燙破了皮。
搓的就是寶塔狀的,紅豆差不多這麼大的一個艾粒,底是平的,才能在穴位上放穩。
因為當時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做黏合劑,只能做成平底的艾炷放到皮膚上,用口水、薑汁、蒜汁這些來固定艾炷,當時就是用這樣簡單的東西,汁水的粘性很差,所以必須做成寶塔狀,底部是平了才能放上去,火力太猛,才把發小的那個皮給燙破了。
這就是我對直接灸最早的最直觀的認識,就是把容易把人燙傷,嚇到了,第一次就嚇到了,哪還敢再用,駐足不前了。
又回想起自己在圖書館看承淡安的書,書上寫著他去日本遊學的時候,有一次在泡澡,看到很多日本人的背上有大大小小的灸疤。
也就是那個時候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這個灸法容易留下疤,在背上,在所有的穴位上很容易留下疤,那麼我的心裡,真的是產生了一種很抗拒的一種心理。
隔了一年05年,我們大二下學期有見習課,我們分組,找針灸科室去見習,看人家怎麼操作,那時候我碰到了什麼,百會壓灸。
他們的操作是把百會穴上的一小撮筷子頭大小的頭髮給剃掉,在那個地方鋪上一個黃豆大小的艾炷,點著,它是沒有燒到底的,燒到一半,患者覺得熱痛的時候,用一條包著布還是紙巾的艾條壓下去,就把艾炷摁滅。
直接灸可以變種成這個樣子,這招對眩暈頭痛效果非常好。
又過了幾年,老同學找我針灸,腰疼脖子疼,把衣服脫下來的時候,我一看大椎那裡有一個疤,腰上也有,就是痛的地方有疤。
這疤怎麼來的,我們老家有些跌打醫生會這個灸。他說用那個燙的,他說這個灸怎麼燙的,當時沒想清楚,我現在想起來應該是類似於雷火灸,人雷火灸是包著厚紙壓皮膚人,這大哥是好像是沒包紙直接艾火燙上去,所以留了這麼幾個艾條大的疤。
這些關於直接灸的記憶,都給當時的我留下的不那麼好的印象,讓我產生比較排斥的想法,這肯定是一個痛苦的療法。
你想啊,莫名其妙跟第一次見面的患者,說我給你灸一個,可能會留個疤。
因此畢業那麼多年,我都是用懸灸的比較多。但是懸灸,它佔用時間多,煙又大,也費人力,這個是很普遍的問題。
我如果說花一個小時給人做懸灸,但是醫保的收費又低的,你這個績效就很難看,本來剛參加工作收入就少,一天你能灸幾個人?合計下來其實是不划算。
不划算的情況下,懸灸這個療法就不好開展,只能侷限於教患者,教會了讓他回家自己灸,或者在不上班的時候給親朋好友灸。
因此,我最喜歡做的,就是溫針,在針柄上燒艾條,省人力,能騰出手來,給幾個人做,不像懸灸,拿著艾條燻人,枯耗時間。
到了2015年時,已經行醫九年了,一直在做溫針,做溫針的時候,一個人同時可能給三四個病人做溫針,到四五個病人時,我可能就看顧不過來,有時候會碰到有一些患者被輕微燙傷,就很偶爾有一個兩個燙傷啦。
我就讓我在老家的妹妹幫我做紫雲膏,用來治療這個燙傷。
等到了18年,這個藥膏經過我三年的運用之後,我發現效果非常好,就是對這種小面積的燙傷,抹一下就好,也不怎麼起泡。
而在這時,恰恰我又得到了一支專門用來做直接灸的點灸筆。
這筆有個電阻絲,類似於點菸器,你按一下它就發紅發熱。
我以前不開展米粒灸,一方面是因為它容易燙傷也痛,第二方面是因為它操作比較麻煩。
就是說我要點個線香,拿這個香走來走去,在診室裡是不方便的。連續一直有病人做治療的話還好,那就一直手用挾著香,也省事。但我得看診啊,要是一會兒做一個病人,這香是點了掐滅,掐滅又點,麻煩,太麻煩了。
綜上,在我有了非常好的防燙傷的黏合劑——紫雲膏,又有非常方便的點灸筆後,我覺得就是水到渠成了,我應該可以開始去做一下這個米粒灸。
所以在2018年6月16號的時候,我在自己左合谷上做了一次米粒灸。
當時操作的不是很好,搓的比較大,就燙起了泡,留下一個小疤,到現在,已經變成比半粒芝麻還小的一個白印子。
第一個病人開始灸哪裡,給患者灸尺澤、陰陵泉,用來化溼減肥。
但是這個病人是從外地來的,只做了一次,我教會她,讓她回家自己做,我還給了她點艾絨,但是她沒有做,往下就沒有再給病人做了。
其實尺澤穴在關節位,這個穴位灸起來要十分小心的,萬一留疤是怕影響關節活動的,所以我要灸的話,為了安全就會在尺澤穴往下半寸或一寸,稍遠離一點關節,效果一樣。
從18年到19年,這一整年,我灸的可能不到十個人,都是拿我同事開刀,什麼頭暈頭痛咳嗽之類的。
到了19年,我有一個長期看診的哮喘的小患者,經中藥治療,已經好轉了,發作頻率及程度都大大緩解,但就是不能夠除根,遇到劇烈的天氣變化或者飲食不注意的時候,他還是反覆。
來來回回一兩年,吃了那麼久的藥,都沒怎麼停過,都是不能夠斷根。
最後沒辦法,正好我當時也在玩票做米粒灸,我就問患者要不要試一下(那段有一段時間,我就隨身帶著那支點灸筆,醫館裡也備有紫雲膏),就跟他溝通了,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先小人後君子,我就說留疤啊會痛啊不保證能好什麼之類的,家長表示理解。
出乎我意料的快,你知道給我一種什麼感覺嗎?就是我前面兩年的藥都給他白用了,你吃那麼多藥還不如我灸兩下,就是有一種偏方氣死名醫的感覺,當然我不是名醫,這也不是偏方,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我就是打這個比方,隨隨便便這樣一下弄好了,我前面努力了兩年,那麼絞盡腦汁為的是什麼?結果你就這麼來一下就好轉了,有點震撼,又覺得是很碰巧。
當時我做的是比較重的那種灸,重灸,就是燒的比較厲害,起泡,每一個都起泡,不像現在我們做的就比較平和,當時做的是比較重的,就是背上全起泡。因為灸的比較重,所以發揮作用的時間會比較長。
發現這經過三次的治療之後,整一年的發作就很輕了,幾乎說是像好了一樣,灸的過程中,眼瞼還長了個膿包。同時灸完之後,他全身的皮膚都變光滑了,這個醫案,我也收錄在了我的《範醫生的針言灸語》裡面。
可是治好這個病人,我內心還沒有樹立起對米粒灸的堅定的那種信念。
就是這前後將近十三年的時間,我都沒有對米粒灸樹立起一個堅定的信心,覺得這個就是碰巧的。
因為在做直接灸治療之前,我是經過大量閱讀的,不是說盲目的就上手,我會找文獻,找古代醫家經驗,現代醫家經驗,對哮喘的治法,就這個哮喘我已經研究了很久,看到何炎燊老用了之後,我才敢用,何老他一個內科醫生,就是開中藥的醫生,最後他也用這個灸法,那麼就證明這個方法是確實好,而情感上我對何老又非常的信服,相信他,他說可以用,那我就用,甚至是按照他的配穴來,我就這麼用。
反正這個案例就這麼來了,就這麼來了這個案例,前面的那些練兵都不算,什麼頭痛感冒減肥的都不算,就是這個哮喘是我真真正正在門診上治的病例。
可是我對米粒灸,一方面我個人的經驗太少,另一方面又沒有師父帶教,見識得也少,所以對米粒灸,還是將信將疑,或是認為他只能治肺病,(介紹用這個方法治肺結核的經驗的古籍是很多的),一切都是湊巧。
到了這些時候我就在想另一個問題,我在想,我當時給他用的比較重的灸,背上都起疤了嘛,所以,面對其他病人的時候,我能夠做到什麼樣。
就面對我的病人,我能不能跟他們講,你們接不接受直接灸,在身上燙起個泡,我先自己替病人回答,我不願意。
因為範醫生本人當時也怕疼,也怕留疤,所以我自己替病人回答了,不願意,因此19年之後,儘量有了治哮喘的成功經歷,仍然沒有開展米粒灸。
19年到22年這三年,同樣這個灸法也僅僅是在同事之間偶爾的試一下,偶爾的試一下一點小毛病。
這是三年時間,我一直在思考,或者一直在掙扎,要不要弄?
我就跟問他們幾個,直接灸過沒,也不記得他們回答有沒有。
我說一個針灸師身上沒有一個灸痕,怎麼說服病人去灸呢?
其實一開始做的時候,心裡面是犯嘀咕的,究竟能不能搞好?
我在灸他們之前,我在自己身上灸了一段時間,自己去體會灸感,隨後給身邊的人試,發現確實效果非常好,特別是頭痛,我自己親身體驗這麼好的效果,那麼一些我們平常不曾用米粒灸去治過的一些疾病能不能治好?按照我們中醫思辨證論治,跟針灸一樣思路去。
當時的情況就思路找到了,操作方法也有,問題就在於我的實踐經驗實在太少,“它能不能行”,這個我心裡其實是犯嘀咕的。
開始我們先小範圍內試用,跟病人溝通,爭取讓他們接受,去灸這些。
由於這些年,我名氣漸漲,說的話有人聽,病人又信,就有一部分接受了,就六月份開始在病人身上實踐,忙了一個月,然後很快就看到一些哮喘的病人、特應性皮炎的病人、頑固頭痛的病人等等,很多疑難的病,都得到了明顯的改善,這些拿得出手的病例,就發到公號上,也吸引了一些人來就診。
忙到七月的時候,我覺得差不多了,學生們都已經熟練地掌握了米粒灸的那種操作了,他們四個人,三個學生加個護士,就都已經完全掌握了米粒灸的操作一些技巧,我覺得可以開展米粒灸了。
就這麼做下去,大概經過了三四個月時間之後,我們見到了大量的那種神奇的效果之後,大家內心的想法都轉換了,就是由原來的半信半疑變成了篤定,變成了一種篤定的信念。
當我們用米粒灸治不好一個病種的時候,不是質疑這個米粒灸不行,而是在反思我們的辨證思路或操作方法是不是出了偏差。
這大半年來,不知不覺,潛移默化,心裡面就產生了這樣的一種感受,這也是大量有效的病人站著面前的時候,對米粒灸發生的的心理變化——由抗拒、到初見成效、到半信半疑、到篤定不移、到自我檢討、到完善辨證思路以及操作方法——就是這麼樣的一個過程,這就是我對米粒灸的一個心理歷程,這個歷程長達十九年。
但是真正做起來卻還不到一年,前面做足了十八年的鋪墊。